對於吃食不是很講究-挑嘴是因為偏食,而不是嘴刁;也毫無廚藝可言,原因應該是少有天分,不止是懶。管它桌上珍饈美饌或食材難得,不是愛吃的(應該說不是敢吃的)一律視若無睹,動也不去動一下;愛吃的則管它衛生與否、予健康是否有礙,常會過量。聽朋友批評另一個我也認識,大家都稱饕客的人,說根本不必給此人好吃的東西,反正他只是食量大,好壞不分,囫圇吞了下去,浪費了美味,辜負了廚藝。我聽了很是心虛,低頭而顧左右,不敢接一詞。想到大漠英雄傳裡,洪七公邊吃黃蓉整治的菜餚,邊罵郭靖「牛嚼牡丹」的情景。


電視上常有介紹吃食的節目,一件菜蔬,必得產自某處;一項配料,也需來自百年老舖;隨便一樣小東西,都得是達人辛苦血汗。試吃的人在鏡頭前細嚼辨味,口舌嗒嗒作聲,神情陶醉。這些我都還能想像,最佩服的是他們總能為美味說出個所以然來,什麼肉汁像在唱歌,甘味使人感動到想流淚之類。食物在口頰之間的短短停留,在他們幾幾乎像歷險。不必像紅樓夢中的笳羹,略加炮製的菜餚我要能說出食材已頗不易,遑論一一點出提味的蔥薑蒜椒?就更別提那故意引人繞遠路的中菜菜名。火腿鑲豆腐就火腿鑲豆腐,「二十四橋明月夜」,萬一點錯菜可怎麼辦?


話雖如此,還是太佩服這種辨味形容的能力,可以用文字把純感官的事物形容到這麼貼切,如蔡康永形容他母親一輩的上海太太,明明個個是娘姨在廚房忙著,麻將桌上卻人人「說」的一口好菜。之前不太讀寫吃食的文章,總覺得沒有同樣的,對食物近乎熱衷的感情。也因為不進廚房,講的那些個做法,蒸煮炒炸醬爆燜等等等,一直讀不來箇中趣味。迢迢千里的必得誰家舖子的配料甜點,餐廳的裝潢氣氛、餐具的精潔細緻、食物的擺置裝飾……有時會很殺風景的想:這樣大費周章,所謂何來呢?


最近初讀蔡珠兒『紅燜廚娘』,才知道有人可以把各式菜色、風味、烹調寫的如此動人,真是相見恨晚。也許是以前作祟的迷思已盡,也許是年紀大了興趣改變,也許更可能的是,那些形容的句子文采盎然,讓各物歷歷在目,使人陶醉,、滿頰生香;即便那些道菜餚或許不一定敢吃,還是讓人躍躍欲試。而且這個「試」不僅是想吃,更想實際動手做 (mutter一定會喜歡她對我的影響。)特別是提到的幾乎大都是庶民的菜蔬,有些根本就是爬山時,步道旁的植物菇蕈,既平實又有野趣、家常又不瑣碎,很讓人喜歡。   


颱風天的牛肉高湯 
『找出一疊Miles Davis, 先放那張重新混音版的King of Blue,   
把空氣暈染成深鬱蒼藍,銀灰的號音柔厚濡潤,如濕墨曳掃,
迤邐而去綿遠不盡,牽引著湯水悠長節韻。』


龍井蝦仁  
『蝦仁向龍井借來意境,龍井向歷史借來名氣,我們則向西湖
借來傳奇,在層疊交錯的假借中,真偽變得朦朧虛軟,就像湖
上紛紛的霧雨。』 


煮玫瑰  
『玫瑰如鋼鐵,歷經高溫蒸餾淬鍊,天津的玫瑰露,山西的玫
瑰汾酒,黎巴嫩的玫瑰水,保加利亞的玫瑰油,在純淨芳馨中,
都有一種冷冽決絕的鋼質意味。』   


覆盆子  
『天色粉青陽光油黃,微風拂來豌豆花香,烏鶇捲著軟舌在樹
上引吭,寶石紅的槳果在手心顫動,倫敦的夏天美得像個夢。』   


醬炒過貓(薇蕨)  
『野菜比家菜難調理,濃淡拿捏更考功夫,當年伯夷叔齊不食
周粟,逃到首陽山吃薇蕨過活,最後終於餓死,除了因為營養
不良,我懷疑也因缺油少醬,烹治不當,煮出的薇蕨枯澀無味,
終令二人倒胃淡口,厭食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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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iner告訴我們一條到捷運站的捷徑-那小徑一看就是被我們這類不循正途的人硬走出來的。枯黃的雜草中,一條細細的路。左邊可以看到捷運高架,右邊是一道佈滿塗鴉的牆,如果沒細看,只會覺得此地荒草蔓生,人跡不至,根本不會想到還有路。


小徑極為狹窄,我們四人只得成一路縱隊朝目的地走著。我在最後,聽得更後頭有簇簇的聲音接近:是一位學生模樣的小姐騎著腳踏車而來。我喊向走在前面的家人,要他們避向旁邊的草地。腳踏車輕鬆地越過我們往前,那位小姐回頭望向我,大聲說:danke schön !


那時到柏林也有幾天了,耳朵稍稍習慣,於是我也大聲回她:bitte schön。同時在心裡卻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雖然語言是活的,一直都在改變;但是多年前學的簡單問候語,竟然在之後有機會用上;而且不但用上,還發現這麼尋常的「謝謝」「不客氣」在這幾年間說法已然不同*。不可思議的就像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我會來到柏林,從前東柏林的機場入境、住在原來是東柏林的區域內、踏入原來也是「幽靈車站」的捷運站,向著原本不能跨越的圍牆另一邊而去。


德國印象都是來自更早時候的書本、報章、新聞,常常停在兩德統一前。我又是個不能舉一反三的人,完全錯誤的預期,加上在schönfield機場入關時,海關人員足足用了至少15分鐘研究我們四人的護照,又是第一次到歐洲,進入市區時,只覺得「文化」撲面而來,衝擊著心臟。(實在想不出該怎樣形容)這是個國中時,因為歷史老師課堂上的說明而特別有感覺的國家,親身到了當地卻有種驚訝-年少時的想像太多,沒想到的事也太多了。


終於我們走到車站,騎腳踏車的小姐(長的非常甜美喲,完全不是巴伐利亞手拿一打啤酒杯的那一型)也還在等車。售票機不知為什麼不吃我的錢,弄了半天一直把鈔票吐出來;我請腳踏車小姐幫忙,她幫我們買了團體一日車票,說是比較便宜。我想同行的家人可能只記得當天稍晚,我在博物館演出的大糗事,不會記得這些瑣碎的片段了,於我,它卻還刻在腦海裡,首度的柏林之旅,親炙西方文化的初體驗。


該上車了,我望向那位小姐,頷首輕聲說:danke schön und auf wiedersehen。




* thank you very much 在那之前不久還是 danke zehr, schön是美麗的意思, 所以才會感到錯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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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an 22 Mon 2007 14:54
  • Rose

是春天了吧?雖然年來得晚,一個不冷的冬,還是隱隱透著早春的氣息-特別是幾個清朗的日子,陽光燦然的不像屬於這一季。

一首在寒天裡看到野地冒出嫩芽、或是枝頭新綠的葉尖、或是某些小小的顫危危的花苞,就會想起的歌詩,近日不知為何又應時的哼唱起來。好友的版上說著劉若英的電影故事,對於情事的遲疑膽怯、對於是否幸福毫無把握的心態、對於不敢探身向前的徒留遺憾……想到歌詞中間那一段擔心害怕。膽小鬼性格的自己,其實是很有所感的。

四時輪序,冬天終究會過去;那顆愛情的種子,總會在冷冽的雪中長成一株玫瑰。

Artist: Bette Midler

Some say love it is a river
that drowns the tender reed
Some say love it is a razer
that leaves your soul to bleed

Some say love it is a hunger
an endless aching need
I say love it is a flower
and you it's only seed

It's the heart afraid of breaking
that never learns to dance
It's the dream afraid of waking
that never takes the chance
It's the one who won't be taken
who cannot seem to give
and the soul afraid of dying
that never learns to live

When the night has been too lonely
and the road has been too long
and you think that love is only
for the lucky and the strong
Just remember in the winter
far beneath the bitter snows
lies the seed
that with the sun's love
in the spring
becomes the ro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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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個三個音節發音的英文名字,同事從知道起就嫌棄,埋怨不好發音。說來奇怪,相同的音節及字母數,他們對Katherine倒都不覺得如何,偏偏對我的名字意見特多。過去公司裡還有人用英文名字稱呼我;現在則幾乎全部同事都直接用我的本名叫我了。他們一直說,妳幹嘛取個這麼難唸的名字?

其實我在國中時就替自己挑了這個名字,一直延用至今。

已經忘了當時做了什麼事了,(五項競賽之類的吧?)總之當時的導師送了我一本英漢對照、經過改寫的簡單版『小婦人』。當時自許為文藝少女,我決定向心中的偶像Jo March看齊。從當時起,Josephine這個名字就一直和父親給我的名字一樣,跟在身旁沒換過。

大一的英文老師是位語調溫柔、剛從德州唸完碩士回國的漂亮小姐。第一堂點名就問每個人有沒有英文名字?如果有又是什麼?輪到我回答後,她接口就說:「Ah, Napoleon’s Wife.」其實不只全班同學瞠目以對、不知所以;連我這被問的人都還是首次聽說。歷史課本裡從沒提到拿破崙的太太叫什麼名字啊!課外讀物也沒特別讀到他。(不過在這多年後到楓丹白露,卻變成一種旅行時的趣味。)

畢業後,第一份工作的公司員工很多,福利不錯,其中還包括了請外籍老師來公司上英文課。由於必須和老師互動的關係,大部份的同事都為自己取了英文名字,工作時也會直接拿來互相稱呼。我的名字在當時比較少人用,同事在過了覺得它很難發音的階段後,竟然有許多人以為我是以自己的中文名字取的-是有一點諧音,事後才發現的巧合。

後來,在轉職後的公司裡,碰到一個從英國來做技術支援的年輕小伙子。才第一次和大家吃飯就問我為何有一個這麼『老氣』的名字?據他的說法,這個名字古老而有貴族氣,一般人是不會這樣直接拿來稱呼的。好吧,就算是吧。我從來只覺得這是Joseph的陰性名稱,就像Victoria之於Victor, Patricia之於Patrick之類,曾幾何時變得古老啦?不過話講回來,約瑟(或約瑟夫)首見文獻是這麼久遠以前,這個名字或許也是吧?老氣至少不會比名字的字源(多產的)來的差。

幾年前,王文華的『蛋白質女孩』大大的暢銷後,這個名字又被另眼相待了。據他的說法,這是都會女子「冰箱」類族群的名字:

「她們聽歌劇、看達利、吃yugurt、講話時習慣把聲音放低。在滿街檳榔的台灣,她們用具有法文風味的名字,Yvonne、Josephine,每個名字聽起來都像一種化妝品。」

哀哉,微溫的古老名字一下字降到冰點;而且似乎成了一種階級。

很有趣的是,本國的朋友只有非常熟的人才用簡稱叫我,可是外國朋友幾乎一經介紹過後,不管當面或郵件就會直接用簡稱稱呼我。總是會想到希區考克『摛兇記』裡的,飾演的角色名叫Jo McKenna (Jo Conway)的Doris Day。不過我想,記得電影主題曲的人應該比較多吧!總之, Que Sera, Sera,whatever will be, will be。 這是我的部落, 我是Jo.


後記:問了Jessica一堆名字的起源,也來寫寫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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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可能是入冬以來最冷的一天,好友送來美麗的假日問候詩。(十分鐘內完成如此佳作,真讓人欽羨啊!)想起年初時,因著同樣天氣而閃過腦際的【雪夜林畔小駐】。My friend, 無以回報,就以佛洛斯特的詩句做為回詩。

也許四時裡都會讓我想到Emily Dickinson, 但冬日裡,於我永遠是Robert Frost, 清冷季節中驀然上心頭的詩句。以前讀的余光中先生中譯的句子如此清美,讓我在『PURE Robert Frost: selected poems』前躊躇再三,一些熟讀的句子換了個樣,好像打擾了雪夜裡的靜謐;然而那種「如果在冬夜,一個旅人」式的封面意象,最終仍讓我把書抱回家。這個下午,凜凜風中,我要圍著披巾,就著熱飲,讀佛洛斯特,或許,也想想The Road not Taken。


Whose woods these are I think I know.
His house is in the village, though;
He will not see me stopping here
To watch his woods fill up with snow.

My little horse must think it queer
To stop without a farmhouse near
Between the woods and frozen lake
The darkest evening of the year.

He gives his harness bells a shake
To ask if there is some mistake.
The only other sound's the sweep
Of easy wind and downy flake.

The woods are lovely, dark, and deep,
But I have promises to keep,
And miles to go before I sleep,
And miles to go before I sleep.


我想我認得這座森林。
林主的房子就在前村;
卻見不到我在此歇馬,
看他林中飄滿的雪景。

我的小馬一定很驚訝,
周圍望不見什麼人家,
竟在一年最暗的黃昏,
寒林和冰湖之間停下。

馬兒搖響身上的串鈴,
問我這地方該不該停。
此外只有微風拂雪片,
再也聽不見其他聲音。

森林又暗又深真可羨,
但是我已經有約在先,
還要趕多少路才安眠,
還要趕多少路才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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