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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談偵探研究超.殺人事件二書。有小雷,請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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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推理小說的導讀或評介,我向來偏愛詹宏志的文字。詹宏志的私房謀殺讓我見識到許多原本沒聽過的作家,沒有想像或讀過的情節,和從來不是很了解的推理歷史。從此我只敢自居「也算推理迷」,因為真正的推理迷那種喜好與癡情,博納百川還加以分析研究的精神,我實在是難望其項背。

 

詹宏志為遠流讀書俱樂部規劃的「謀殺專門店」,選了101本推理小說,每本書前都有導讀。其後選了數十篇編成詹宏志的私房謀殺這本書。推理小說導讀並不好寫,既要引發讀者閱讀的興趣,又得保留精彩的部份。以我這種很不喜歡有人爆雷的讀者而言(在推理小說導讀中爆雷簡直不叫導讀,而應直呼白目),詹宏志的導讀確乎吸引人,卻又沒把不該說的洩露出來,胃口吊的剛剛好。這本書在平裝版謀殺專門店(從101冊中選出36本)出版之前先上市,讀到小說介紹卻又還看不到(大部份的)書,讀的我是心癢難搔,一度忍不住先買了幾本原文小說解饞。

 

在選書介紹裡的文字,比較偏近推理作家的寫作風格,或開始寫作的目的;如果是某類型的先趨或在推理佈局上有所創見,詹宏志還會多著墨一些。至於今年的新書偵探研究,就跳脫一人一書的介紹性文字,而是店長(詹宏志自稱,謀殺專門店嘛!)熟讀千本以上推理小說,以及推理小說評論後的歸納與整理,是種小說內容縱深的探討。譬如說:自推理小說以來,偵探的職業、偵探的感情生活、偵探帳單等等。套句作者自己的話,「看戲的是呆子」,這完全是把小說裡的人物當成有血有肉的人物來研究了。

 

我最喜歡書中關於駐地偵探和作家原職的部份。駐地偵探指的是,有些偵探與他執業的城市是密不可分的。例如:倫敦大概就是福爾摩斯的城市了(貝克街21號B1室)、紐約,我會想到史卡德(卜洛克筆下的私探)、斯德哥爾摩,那應該是馬丁貝克探長(Maj Sjowall/Per Wahloo夫妻檔)、舊金山應該是馬羅的(雷蒙錢德勒);去年因讀作家們的威尼斯,認識了駐地在威尼斯的布內迪探長(Guido Brunetti, Donna Leon筆下的探長)。不管是為了旅行長見識,還是為推理小說,我都覺得自己應該去拜訪這些城市,有確切地址的更佳。

 

因為有不同職業的作家加入推理小說的寫作,所以故事內容的行業也豐富了起來。有醫生加入,所以有了微物採證類的推理、有經濟學家加入,所以有了用經濟原理破案的推理,有符號學家加入,才有中世紀的推理......詹宏志在書的序文裡,把它稱為「百工圖」。而我覺得各行各業讓推理故事更形多彩多姿,比諸只有設謎解謎,「珍瓏棋局」似的古典推理,真的有趣多了。


 

超殺人事件.jpg  

相較於評家的歸納,作為推理作家的東野圭吾則直接用小說的形式,把他對日本推理小說界「目睹之怪現象」寫出來。(說真的,這樣真的不會得罪人嗎?)在副標題為「推理作家的苦惱」的超.殺人事件一書中,東野圭吾利用七個短篇,帶點誇張,很辛辣地諷刺推理寫作的「苦惱」。

 

比如挖苦那些故事中的旁枝末節,是因為推理作家為了在報稅時,因大額消費與業務相關可以抵稅的關係,在小說中不管情節是否需要,硬是很「置入性」的放了與自己購買的奢侈品或遊樂的描述;或者因為故事前後邏輯沒有一貫、或強詞奪理、或冗長累贅,竟編派作家是因為高齡失智的關係;或是為了讓篇幅增長,在小說中加入許多資料性的說明文字,而其實整段拿掉都無損故事的完整。東野先生罵的是很痛快,不知道隨後有沒有因此被攻訐?

 

從書中的各篇小說中,可以看到一些很有趣的出版現象。只是不知道這是日本推理小說界獨有,還是歐美各地都有這樣的情形?

 

其一是推理類型的作品漸漸沒有新血加入,作家與編輯都老了;再來是篇幅成為故事之外,比較的重點,每個出版社都卯足勁讓小說的厚度增加(我想到模仿犯樂園);其三是書寫書介、導讀或評審,儼然成為一種職業;其四是(我想這是口耳相傳的謠言吧?)作家空有其名,其實另有捉刀的寫手。而且看起來,作家心目中原有的故事雛型,會因市場因素而搖擺。再加上有許多小說是雜誌連載之後再出版單行本,每週或每月的故事情節,內容常常都有大幅度的變化,然而讀者還是繼續捧場下去。

 

說到讀者不改初衷地讀一個可能不合理的故事,讓我想到此書第二篇的超理科殺人事件。故事中說,一個普通讀者明明不知道小說中用盡科學名詞,形容了一堆可能不存在的「新知」,卻還自以為「我怎麼可能不懂」的讀下去,都是所謂的「非理科人」,會有秘密警察來把你捉起來。我個人常在一些所謂名著裡奮力而行,有時根本讀的不知所云,卻還是硬著頭皮看完。讀完這篇小說後,我一直有種就要被秘密警察逮捕的感覺。

 

因為有人寫小說,就要有人寫書評或引介,也要有人為參加各項小說獎(公認人要出名最快速的晉身階)做評審,但是數量實在太多,於是幫助這幾類人士的機器應運而生。只要想到各類人馬都用同類型機器產生書稿,那讀者還要讀小說做什麼呢?

 

不知為什麼最後這篇超讀書機器事件,讓我一直想起許多年前讀的望子成龍。那是張系國寫的科幻小說,比之現代標準,當然是一點「幻」都沒有,「科」也只有一點點。當時全球有種擔憂人口將要過剩的氛圍,而小說家大概因為對岸一子化政策的觸發,故事就從生兒育女需有許可才行展開。有人來兜售某種可以控制基因的機器:高矮胖瘦美醜智商等等,都可以「以價制量」。主角夫婦花了大錢,調好自己想要的小孩基因,可以生養小孩了。偏偏小孩完全不是當初預設的樣子,主角夫婦非常生氣,找當初的業務員理論。那人說,總是有瑕疵品產生(其實是故意保留的),尤其你們又要在沒有配額的情況下生小孩,這種事難免。最後更說出:我當初就是這樣的一個孩子啊!

 

要諷刺機器掌控生活和老大哥式的控管,這篇小說力道並不足。不過,當初的人也很難想像今日的種種變化吧?反倒是我,每一讀到和很蹩腳的機器相關的故事時,就會想起望子成龍來。一定的,大概就是眾事眾物是不可預定的這件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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