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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美西大峽谷的空中走廊完成後,有一點點的失落。除了慨嘆天工造物蒙上人工色彩外,多年前與好友盡歡之地,就此「已非前水」。拾掇回憶的拚圖,最後的一片雖然找到了,邊角損傷,再不能成幅。


在公路上奔馳似乎是該次美西旅遊的特色。這一天又是在公路上開了許久許久的車,才看到路旁大峽谷的地標。傍晚時分了,有種快到目的地,可以紮營安置的感覺;沿途卻看到對方車道一直有車開過來,旅伴們都在納悶著這些車輛怎麼在這個時間離開呢?


到了lodge要check-in時,經過櫃台人員的說明才恍然大悟。因為聯邦預算關係,所有國家公園都要關閉。園內lodge仍舊開放住宿,有一家餐廳照常營業,但是日間於各個景觀點來回的免費巴士將停駛。如果我們決定不住宿,預收的費用可以退。不住宿?我們可是千里迢迢而來的,怎能輕言放棄?觀景處又沒有關閉,循步道仍然可以到達;更何況,天色就要全黑了,這會子若不留在公園內,豈不重演前一晚在賭城無處可住的窘迫?


雖然還有些微天光,但那是緯度高的國家日落的晚;其實就快到餐廳打烊的時間了。一行人先到餐廳填飽肚子,又趕在商店關門前買牛奶和飲水。到得房間打開窗,星星出現了,加上公園的小木屋的木頭香,好似野地紮營。因為是至少容納四人的房間,甚是寬闊;床也又大又軟。日落後氣溫降的很低,暖氣不得不開的強一些,半夜裡,準備在房裡的小冰桶裡的水,已經全部蒸發了,口乾舌燥地起床添水,順便看一眼放在屋外冷藏的牛奶。外頭漆黑一片,襯著遠處少數幾盞燈火。


沒有shuttle bus, 大家就靠雙腿吧。較遠的觀景點沒車去不得,近些的點仍有可觀之處。我們注視著崖邊,一條往下通往谷底柯羅拉多河的羊腸小徑。想像過去的年代中,人們騎著騾子,再牽著幾隻載負用具食物飲水的驢或騾,就是順著這條寬僅盈尺的小路而下。辛苦還在其次,騾背上凌空搖晃,八成牠還左顧右盼,嚼食雜草呢!想著想著,腳底就不覺癢了起來。往下在谷深約莫一半的地方有塊很大的平地,在上面的小徑已經變成細細的一條線,往前一路迤邐到峽谷被河切割的縱切面,據說還要很長一段距離才能真正到達河邊。


夏季的柯羅拉多河可以泛舟,河水量豐沛澎湃、湍急起伏,加上兩旁古老的崖壁,帶點原始意味的驚險刺激,是很受歡迎的夏季活動。但當時已是十一月,峽谷北岸早已因入冬而施行季節性封閉;而且福星高照,我們偏選個連遊覽都幾乎被迫放棄的日子來,還提什麼泛舟咧!


旅伴們說著要在夏季再來谷地一次的計劃,並且要深入谷底,乘舟泛過整條河才罷;我繼續堅持著不騎騾子才肯加入的立場。在笑談間,兩日裡沿著崖邊走過十數公里的步道;峽谷的顏色從一早帶著霧氣的青白色,漸漸轉為中午帶著些微金光的亮白,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夕陽把崖壁映成赭紅,夜風吹來時,近河谷的地方變成藍黑的顏色。西風殘照、杳無人煙,南北兩崖相望,遼闊而深遠;至今想起來,仍是黃昏時天際那一抹丹紅,古老、粗獷、不羈,種種情緒充滿胸臆,肉身就要風化成步道旁的大石,而人世才要開始另一個輪迴。


終究沒能泛成舟,這麼多年後想起來仍覺小小遺憾-其實我們言談當時,何嘗不知道這個計劃不可能成行?實際生活中各自奔忙,每年只賸生日和聖誕兩次問候的郵件和卡片,都忙著,都不知在忙些什麼。而拚圖,就只能讓邊邊繼續磨損,我們的日子,是不能拆掉重拚、也不可能再重買一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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